第四节 王旗猎猎（1）
汶川县卧龙村处于一道狭长的山谷里，两边都是延绵起伏的山峰丘陵。这里的老百姓仍然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淳朴生活，除了官府的官差偶尔过来收赋税外，村民们几乎不问世事。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国西南小村庄。由于不受外界纷杂世界的干扰，这里的民风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夕阳西下后，村内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妇女们呼儿唤女声一片，形成一片浓浓的安宁平静的祥和氛围。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很快就要扬名天下了。
卧龙村的村长刘金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庄稼汉子，他因为乐于助人因而人缘很好，看到人都一副笑眯眯的笑脸，再加上他在调解邻里关系上也颇有口碑，因此被村民们推选为村长。对此，他确实也为村里做出了不少事情，比如，带领村民们挖了一条小渠，把山上的泉水引下来灌溉农田；农闲时候又带着大伙在山坡上开垦了好几片荒地，为村里增加了几亩良田。刘金喜最喜欢做的事情则是和村里的青壮年进山里打猎，打到了田鸡野兔狍子什么的，刘金喜也不忘给村里的几家孤寡老人送上一份。这些自然让他赢得村民们交口称赞。今天对于这个村的村民来说，只不过又是普通的一天。日落天黑前，刘金喜慢悠悠地把耕牛牵回牛棚里，添了几担嫩草后，辛劳一天的耕牛开始慢条斯理地咀嚼草料，享受劳作后的难得清闲。刘金喜又给家里的鸡鸭鹅撒了几把稻米，最后和老伴儿子一起就着一盘野味喝了几杯小酒，吃剩的骨头则扔给蹲在桌下的大黄。饭后，刘金喜像往常一样用两桶清澈而凉爽的河水冲了个凉，然后便躺到了床上，一边摇着扇驱赶蚊子，一边和老伴聊着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毕竟蜡烛和灯油都是要花钱去县城买的，村里很少有这个东西，天一黑，村民们都要早早地上了床。按照平时，刘金喜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就会鼾声如雷了。但他今晚偏偏有种心神不宁的心慌慌感觉，似乎要出什么事情。不知道是因为天太热还是外面的蝉声蛙鸣太吵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辗转到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刚刚闭上了眼，又被外面突然间此起彼伏响起的犬吠声惊醒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这些遭瘟的畜生！大半夜见鬼了啊！”刘金喜嘟囔着，听这么大动静，好像全村的狗都在叫，连自家的大黄也在院子里狂吠个不停。“去！不许叫！”被吵得不耐烦的刘金喜抓起鞋子地向窗外扔去，但大黄叫得更厉害了。
“这些畜生今晚怎么回事？”刘金喜恼火不已。旁边的老伴则感觉有点不对劲：“当家的，你听，村里的狗好像都在叫呀！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是不是山上的野猪山鬼什么的溜到村里偷东西吃？”
这句话顿时让刘金喜一阵心里发毛，他勉强装作不在乎呵斥道：“别胡说八道！尽瞎想！睡觉睡觉！”说完再次躺下去，但他的眼睛则紧紧盯着窗户，生怕窗外突然冒出一个黑影来，同时耳朵也竖着听外面的动静。就在这时，外面的大黄突然发出“嗷”的一声，然后便是一种吱吱吱的低哼声。刘金喜心头猛一惊，他知道这是狗在遭到袭击后的痛苦哼叫声，这么说，确实有东西进村子了，还摸到自己家来了？刘金喜头皮发麻，但想到自己是村长，还是咬了咬牙，壮起胆，蹑手蹑脚地起身，悄悄取下挂在墙上的猎枪。
“爹…”睡在隔壁的儿子也战战栗栗地躲了屋来，“我怕…”
“别怕！”刘金喜把儿子推到身后，轻手轻脚地给猎枪装上铁砂，但手却有点哆哆嗦嗦不听使唤。刘金喜颤抖着腿跨出门槛，屏气凝神地往门外院子里望去。皎洁的月光将院子里照得一片通亮，大黄正灰溜溜地缩在狗窝里夹着尾巴颤抖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刘金喜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呼哧呼哧地跳着：“难道是虚惊一场？那是什么东西把大黄给打得躲进狗窝里？难道是鬼？”
就在刘金喜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给用完了的时候，他眼前黑影一闪，手中的猎枪顿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夺了去。“妈呀！”刘金喜差点喊出来，他的眼前突然间冒出了十几个又高又大的黑影，而且都带着奇怪的圆球形帽子，穿着奇怪的衣服，手上还拿着见都没见过的铁疙瘩一样的东西。一个有力的大手同时捂住了刘金喜的嘴巴，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听上去怪怪的声音：“老哥！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原来是猎枪？老子还以为是木棍呢！操！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夺去猎枪的那个黑影说着，然后毫不费力地直接把猎枪给扭弯了。
难道…是土匪山贼？刘金喜两腿打着颤。
“老哥，我们不是山贼土匪，也不是官兵，我们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的，只要你帮我们一个忙。”为首的黑影和气地说道，然后示意捂着刘金喜嘴巴的那个黑影把手松开。
“那…你们要…要干什么？”刘金喜牙齿直打颤。
“没什么，你就是这个村的村长吧？我们只想请你们帮个忙。能到屋里说吗？”
“好、好、好…”刘金喜哆哆嗦嗦着。闻讯出来的老伴和儿子惊恐不安地看着十几个人高马大、怪模怪样地黑影跟着浑身发抖的刘金喜走进了屋子：“当家的…”“爹…”
“别…别吵…”刘金喜连忙让两人安静下来，他心里勉强恢复了镇定，他知道，这些不速之客肯定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要是自己和家人不配合或者大喊大叫，肯定会被灭口，他惶恐不安地道，“几位爷，请坐。”
“你们家没有油灯或蜡烛吗？”
“回、回这位爷的话，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买不起灯油和蜡烛…”刘金喜正忐忑不安地回答着，眼前突然一亮。刘金喜一家三口几乎是惊愕惶恐地看到，一团小火球突然间凭空地出现在了其中一个黑影的手中。
“没有电灯就是不方便啊！爱迪生现在发明电灯了没有？”一个黑影感叹着。
“你问我？我问谁？这些历史知识都去问萧参谋去！别废话了，先把手电筒打开。”
让刘金喜一家更加惊愕惶恐的事情发生了，其中一个黑影的手中突然射出一道雪亮的白光，顿时把屋子里照得一片通明。“天…天哪！”刘金喜嘴唇打着哆嗦，他又惊又喜道，“原来…原来你们都是大罗神仙哪！各位上仙，我们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不知诸位上仙突然降临…还请诸位上仙切勿怪罪…”他忙不迭地招呼身边的老伴和儿子，“快！快！还不跪下！”说完，三个人一起诚惶诚恐地跪下来。
黑影们都笑了，为首的刘斌扶起刘金喜：“老哥，快起来！我们可受不起哪！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事成之后，我们会给你丰厚的报酬的。”
“不敢不敢！请各位上仙尽管吩咐。”刘金喜毕恭毕敬道。
刘斌让刘金喜帮的忙也很简单，就是把全村男女老少都从床上叫起来，统一集合到村头的祠堂大院里，然后聆听“上仙”们的“神谕”。刘金喜不敢懈怠，连忙跑出去挨家挨户地去敲门。熟睡中的村民们睡眼惺忪地被叫醒：“村长，深更半夜的，啥事啊？”
刘金喜激动得连说话声音都不利索了：“快…快起来！神仙降临到我们村了！让我们去村口祠堂大院里！快起来！快去！去晚了，神仙怪罪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被村庄语无伦次的话语给弄得半信半疑的村民们都被好奇心驱走了睡意，纷纷哈欠连天而又迷惑不解地穿起衣服出门，结果刚刚出门，便看到村口祠堂附近正放射着数道雪亮的光柱。这一幕前所未有的场景顿时震撼住了每个村民，天哪！这种能在夜里发出这么耀眼的光芒，除了神仙下凡的“神光”外，还有别的吗？再加上村长刚才大呼小叫“神仙降临”之类的话，这让心理上已经先入为主已有几分相信了的村民们都纷纷惶恐不安并且开始深信不疑，一些虔诚的村民甚至都跪在地上磕头了。
卧龙村并不大，因此不到半小时，全村的五百多名村民都扶老携幼地集合在了祠堂里，现场黑压压一片，并不宽敞的院子里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紧张激动不已，都用恭敬而又期盼的眼神看着那些“神仙”。此时，放射出“神光”的手电筒都关掉了（毕竟电池用光后没法充电），院子里点起了几盆篝火。灼灼的火光下，村民们惶恐而又兴奋地打量着这些活神仙，然后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一定是天兵天将吧！果然和我们凡人不同啊！一个个威风凛凛、人高马大！”（现代人的身高比晚清时高很多）
“听刘村长说，这些神仙法力无边哪！手一抖，一团火球就这么冒出来了！”（打火机）
“不知道这些神仙突然降临到咱们这个小村子干什么？是要教我们修炼成仙吗？”
“呸！你想得美！”
“他们头上戴着的那是什么？天庭的神仙都戴着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圆球形帽子吗？对了，他们怎么没有留**？”
“别说话！别说话！快听神仙说什么！”
刘金喜点头哈腰地向刘斌汇报道：“上仙，村里的人一个不剩地都到齐了。”
刘斌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诸葛明、萧浩然、孟翔、彭天宇、卞经纬等骨干，众人都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刘斌转过身，面向村民们，声若洪钟地大声道：“各位乡亲们！首先呢，我们不是神仙，我们其实是刘先主和诸葛武侯的后人，这些年来一直隐居在邛崃山，现在特地重新出山，拯救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叫刘斌，是刘玄德的第七十七代后人，这位是诸葛明，是诸葛武侯的第七十七代后人。”（这个谎话事先是经过计算的，刘备和诸葛亮活在公元200年左右，此时是1890年，相距约1700年，后代子嗣差不多能延续七八十代。）
“哎呀！原来是玄德公和诸葛武侯的后人哪！”
“那他们刚才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器一定都是诸葛武侯发明的了！”众所周知，诸葛亮不但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还是一个大发明家，木牛流马、诸葛连弩、馒头、孔明灯、孔明锁、八卦图等巧夺天工的东西，都是诸葛亮智慧的结晶。
村民们顿时又惊又喜，窃窃私语更加是响一片。在四川，刘关张三兄弟和诸葛亮可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因为当年刘备就是在四川建立了蜀汉政权，刘备的仁义德操和诸葛亮的智慧忠贞在四川百姓中也都是深得人心、流传不息的。当年诸葛亮逝世后，四川人无不犹如五雷轰顶，全体川蜀人痛哭流涕，一起为这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蜀汉丞相披麻戴孝，四川人后来白帕裹头的习俗也来自当初为诸葛亮戴孝的举动（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民国初）。
“乡亲们，蜀汉被曹魏灭亡了后，我们改名换姓，隐居在这五百里邛崃山中，但我们时刻不忘恢复大汉江山的天命，因此我们一直关心天下大局。现在，我们重新出山，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光复大汉江山！”刘斌大声道。
下面的村民们疑惑地议论起来。
刘斌脸上浮现了愤恨之色：“诸位乡亲，自从大明朝灭亡了后，满清**便窃取了我们汉人的江山，霸占了我们汉人的中原神州。我们汉人从此变成了满人的奴才，我们汉人不得不剃掉头发，拖着一个大**，见到满人只能自称奴才。满人给我们汉人制定了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满清朝廷对我们汉人可谓是进行了敲骨吸髓的压迫，想想看，我们每户汉人才分到几亩田地，甚至没有土地，而那些满**贵和八旗子弟，少则霸占了几万亩地，多则霸占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亩地，这是多么的不公平！这些土地，原本都是我们汉人的！我们汉人每天辛辛苦苦耕田织布，但一年收成的绝大部分都不得不交给满人的官府。在满人的统治下，我们汉人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过的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苦日子，而那些满人却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骑在我们汉人的头上作威作福。乡亲们哪，这样的苦日子，我们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还有啊，满人**无能，让西洋的红毛鬼子霸占了我们的中华河山，为了讨好洋鬼子，满人对我们汉人更加是横征暴敛，不知道多少穷苦百姓被官府给活活逼死。乡亲们！满人的倒行逆施如今已经激起了天谴，他们败坏我们汉人江山，欺压我们汉人百姓，更加是天怒人怨！满人**无能，和洋鬼子打仗更加是屡战屡败，每次都要赔给洋人无数的银子，而这些钱，最后又在我们汉人的身上盘剥压榨。再这样下去，我们汉人的江山就要被满人给糟蹋殆尽了！我们汉人也要和满人一起成为洋鬼子的奴才了！”
下面的村民们顿时大哗，互相惊疑不定地再次议论起来。
刘金喜听得一头冷汗，他战战栗栗道：“这么说…你们是想要造、造反了…”在说那个大逆不道的词语时，刘金喜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要知道，在满清的高压统治下，即使你只有造反的念头，被官府知道了后也立刻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
刘斌点点头，大声道：“是的！乡亲们，我们就是要带着大家造反！从祸国殃民的满人手里夺回原本属于我们汉人的中原河山！只要你们愿意报名参加，每人的家里可以分到一百亩土地和一百两银子！”【注：在清朝末期，一两银子约等于现在的200-500元人民币。因为清朝国库里的大量银子都拿去赔款了，再加上西方大肆走私鸦片到中国，更使得中国的白银不断外流，银子在国内的价值自然也越来越高。当然了，同是一两银子，在中国不同地方的购买力也是不同的，在繁华富庶的地方和在贫穷落后的地方，能买的东西自然是价值不一样，它的价值也是浮动变化的。在穷苦人家那里，几两银子就可以把女儿卖出去做童养媳了，而在富贵人家，几两银子只是喝杯茶的钱。大致上，读者可以认为晚清的一两银子等于我们现在的300块钱。至于黄金的价值，一两黄金当时在中国可以兑换到八两至十二两白银，这个比例也是不断浮动，一两黄金差不多等于3000块钱。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白银在世界各地被开采出来，因此黄金也越来越值钱，和白银的兑换比例后来慢慢升到了一比二十；另外，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铜钱，一贯铜钱也叫一吊铜钱，就是一千文。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一文钱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三五毛钱。】
这个异常丰厚的报酬顿时让下面的村民们眼中金光闪闪。一百亩土地？一百两银子？天哪，还有什么比拥有大量属于自己的土地更让这些农民心动的呢？至于一百两银子，那更加个巨大的数字，种一辈子的地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啊。顿时，村民们纷纷浮想联翩、按捺不住了（一亩地等于666.666平方千米）。
刘斌也很清楚，这些朴素单纯的农民百姓并不懂什么国家、民族之类的大道理，他们最想得到的还是土地和现实上的好处。这些两样东西，比民族大义、国家利益更能打动他们。
“想发大财的、想出人头地的、想光宗耀祖的、想过上富贵日子的，就报个名！你们难道就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和老娘过上快活日子吗？你们难道还想让自己的儿子以后像自己现在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吗？有胆量的爷们，就放个响屁！光复大汉江山后，现在报名参加的人，都是开国元勋！都是大将军！”诸葛明用更加煽动性的语言吼道。
